“金木？你在發呆嗎？”

永近抓起沙灘椅上配給游客擦身的毛巾搓頭發，一邊手在金木眼前晃。

“啊……在想一些事情。”

金木若無其事地說道，“英這麽快就上來了？”

“因為我看著金木在上面很寂寞的樣子嘛。”永近說。

站在高處很冷、很寂寞…很不容易。就算這樣你也會上來陪我。

金木眉眼放松下來，按住永近想繼續擦身的手，將衣服放到沙灘椅上，笑說：“好久沒游泳了…在這裏被風沙吹得也幹燥，不如我也下去一下好了。”

現在換我無論如何也要回到你身邊。

“什麽啦，說得這麽別扭。”永近放肆地笑，很開心。

風揚起沙灘表面輕碎的白屑，擦著耳邊鬢發飛過。金木擡手遮了一下耀眼的光線，瞇眼測量了一下從這裏到海邊的距離。

“英啊。”

“嗯？”

“現在開始比賽誰先到海邊？”

尾音落下得一瞬間，黑發青年就赤腳踩在沙子上撒腿向前跑去。

沒有用超越人類的速度，沒有用非人類的體質。只是單純的作為人類在沙灘上奔跑著。

“嗚哇——金木好狡猾！”

永近拔腿追上去，不甘心地大叫，也滿足地看見金木燦爛的笑容。

“和英比賽不耍賴的話我也追的上！”金木扭頭叫道，聲音被風和光打散了重組，顯得模糊不清，“耍賴只是想給你個心理安慰！”

“你這麽一說不就完全沒有被安慰到了嗎！！”

“啊，那邊。”身體剛好的中村莉櫻半依靠在茅野身上，指向不遠處的海灘，聲音虛弱，比起身體創傷而言更像是精神被刺激過度，“是我昨晚發燒到燒壞腦子了嗎？怎麽看見金木老師會放飛自我地在沙灘上狂奔……”

一腳踩入沖上岸邊的浪潮，金木停了下來，呼出肺裏的氣體，再度呼吸。

腳底濕沙包裹的柔軟感覺和昨天感受得一樣，心境卻變得完全不同了。

“糟糕——躲開！”

永近剎車沒剎住，猛地從後背撞上正要轉身看他怎麽了的金木，兩個人怪叫著摔進淺灘裏。

“啊啊啊啊跌在一起了——”茅野捂臉低聲尖叫。

“到底是我壞掉了還是金木老師壞掉了……”中村沈思，“不，說不定是世界壞掉了……”

海水退潮，天空驟暗。

金木緩緩睜開下意識閉上的眼睛，看到雙手撐在他臉兩側支著身體半伏的永近。他低頭註視著金木，金褐色的眼瞳逆光看起來仿佛變得深邃，腦袋完全遮住了太陽。

“英的表情好奇怪。”金木說。他偏過頭微笑著，似乎想讓一些光進到兩個人之間的夾縫中，好看清對方埋沒在陰影的樣子。

“唔…眼神也好可怕。”

他擡手戳永近的臉頰，手上沾了些沙和海水，“不起來嗎？”

永近幾乎是犯傻地就這麽一直盯著他看。他自己也知道自己這樣做實在是太令金木困擾了，可是身體卻一點要動起來的意願都沒有。

跌在水裏的金木頭發被潤濕，有幾縷搭在臉頰上，有幾縷軟趴趴隨著水的離開躺在沙上。皮膚略白，眼神清澈純真得讓人忍不住就此將他和世界所有汙穢隔絕開來，簡直就是誤入人間的可憐純白天使——

但是現在擁有全世界最骯臟的想法就壓在他身上呢。永近有點絕望地想。這讓我怎麽起得來、不，換句話說我沒“起來”已經很好了吧？！

堅強——永近英良你要堅強！

一次。我就犯罪一次。

“英…？！”

撐在兩邊的手臂關節突然一彎曲，一直保持沈默的大片陰影就這麽壓了下來。金木被這猝不及防的襲擊驚得瞪大眼。

漫天金光錯過身上人的肩膀灑進整個世界，他一時間恍神了。

柔軟的觸感印在唇上，力度溫柔得不可思議，唇瓣微張著模擬咬合的動作輕輕含住金木的唇邊，很快又放開，趁著他沒回過神還磨蹭了兩下。

……？！！

“啊！變成土下座了！”中村叫道，坐在太陽傘底下的模樣就差沒再捧個西瓜好好看戲了。

“是金木老師的男朋友在謝罪？”茅野試圖遠眺，可惜距離太遠，只能看到不清晰的影子，像素堪比殺老師天天在辦公室裏偷看的視頻。

“對不起！！”

永近雙手交疊擱在地上、雙膝磕地…磕沙、額頭貼到手背，大聲致歉。

“對不起我一時鬼迷心竅了！請金木大人原諒我！”

敬語用得完美，用得金木簡直頭疼。

他不自在地抿唇，上面另一個人留下的感覺難以消去，仿佛卡帶的影片，在神經感官上不斷重覆播放。

金木咬住下唇，臉上紅透了，火熱得讓他忍不住擡手遮住，撇開臉，不想被別人看到。

完全忘記了跪下趴著的永近現在看不見他的臉。

“…你先起來。”金木幹澀地說。

“…似乎沒有原諒我的樣子？”永近擡起頭，幹巴巴地發出輕微疑惑的末調。

啊…不該這樣。金木側過身背對永近，手撫到額頭上，嘗試抑制精神上擴散的頭痛。英平時不是挺機靈的嗎？這個時候難道就不會跳過話題讓場面不再這麽尷尬下去的嗎！！

“我從來都不會怪你的。你知道的。”金木幾乎崩潰地飛快說，“就當作是個意外吧我不會追究你這麽做的原因的！”

不不不這個時候麻煩追究一下啊！！

無論什麽回應都好我好不容易能光明正大再親一次拜托千萬不要什麽都沒有就結束了啊！！

永近瞪著眼想要用強烈的目光留下正在往海裏走的金木。

金木想要一個人靜靜。

被陽光照得溫暖的水環繞腳踝，逐漸攀上小腿，慢慢吞沒了思考中的人。

他走到了足夠深的地方，閉眼感受身體周圍流動的水和浪。偶爾隨著浮力回到海面呼吸證明還活著，眨眼又潛回蔚藍的內部。

金木是個遲鈍的人。但他不笨。

英是喜歡我嗎？——這個問題已經得到了肯定的答覆。即使當事人從未開口。

所以一次又一次，親昵、親吻、擁抱……

不對。除了親吻以外…其他的平時也會做。

其他的是允許平時作為朋友時做的。

可是為什麽親吻是朋友不被允許的？如果親吻了，他們還是朋友關系嗎？

要因此變為——變為戀人嗎？

金木在水裏搖頭。液體的阻力使這個動作做起來十分緩慢，就像他在質疑各種事情一樣，帶著緩慢的猶豫。

他不想改變現在的關系。

現在就很好。

要是成為了戀人…有很多事情就會容易引起爭吵、引起沖突…使兩個人的關系岌岌可危。可能連朋友都做不回……

金木張開口，大大小小的氣泡湧出，向光的方向飛去，向高處的方向飛去。

他在水底睜開眼，一種疼痛刺激著眼球，與海水味道相似的液體溢出眼角，與周圍的事物融在一起。

金木在下沈。

而且，如果英喜歡我的話，為什麽不告白呢？

不告白就等於——沒有交往。剛才發生的一切都可以清零。

所以這樣就很好了。

染發之後如果一天內洗頭會導致輕微褪色。

這也是金木剛開始並不想下水的主要原因…當然對於裸.露的不適也是真的。

他捏了捏上揚的頭發，揉成絲線分散的模樣，深黑在褪去，發梢漸變成黑灰的色彩，如同他的眼睛。

啊…該上去了。

金木感受到氣管收縮的緊迫，卻還無精打采地做著身體根本不會行動的打算。然而與此同時，水面光暈亮塊的部分被一只手攪亂，焦急地伸進來抓住金木放松上飄的手。緊隨著，熟悉的臉紮進海裏，睜著眼，目光穿過液體介質，碰撞在中間，思緒交纏。

——金木。

他的眼神在無聲地呼喚著名字，充滿乞求的意味。

——回來。別一個人躲著哭。

作者有話要說： ——救贖降臨

就是這樣的感覺

…要是有人說虐我也沒辦法了（環胸）

今天遲了真是抱歉…我卡文了

接下來應該…應該……就不會了（艱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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